052：滚出我的视线

他就坐在那儿，任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，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，紧紧挨着他。
  这样的林思涵，让人不忍拒绝，更不忍忽略。
  犹豫着，他默默的展开手臂，林思涵立即缩进去，头靠在他的胸膛上，颤抖也渐渐平息，睡得愈渐安稳。
  可能是梦到什么伤心的事，她突然嘤嘤的哭了开，“不要……我一个人很难过的……妈……刘奶奶……”
  他的眉头又紧了紧，放低的眸光，不禁现出一丝难以窥见的温情。
  就在这时，走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“林思涵！林思涵！！”
  听到这个喊声，他一怔，眼眸一紧，看眼怀里的人，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推开，他则用最快的速度走向楼梯那里。
  顾泽天拐过来，一眼就看到了睡在椅子上的人。
  他一拧眉，大步过去，来到她跟前，看到她身上的男式外套，眉梢慢慢挑起。
  那是浩玮的衣服。
  热源消失，林思涵睡得又有点不安稳，紧着身上的外套，恨不得把脑袋也钻到里面。顾泽天眉头皱得快要成一线了，二话不说就将她身上的外套扯下来。然后，粗鲁的拍拍她的脸颊，“林思涵！你有毛病吗？好端端的居然睡在太平间门口！”
  林思涵迷糊的睁开眼睛，当她看到站在眼前的人时，又轻轻的闭了上，嘴里嘟囔一句，“又是恶梦。”转个身就要继续睡。
  顾泽天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，脸色又暗了，叫得更大声了，“林思涵！”
  她怔了几秒钟，瞬间清醒过来，“顾泽天？！”
  “哼，还记得我是谁嘛！”
  见到他的那一刻，林思涵身体里为数不多的战斗基因，全部被唤醒，她下意识的就要推开他，朝后面使劲靠去，“你怎么在这里？你想怎样？”
  她那样子的防备，让顾泽天不悦的眯起了寒眸，“我想怎样？”
  玩味着这句话，在来这里之前，他还真的没有想过，找到之后，他想怎样。
  林思涵瞪着红肿的眼睛，一瞬不瞬的盯紧他，当他有如洪水猛兽，生怕他会扑过。
  “林思涵，你那是什么眼神？”顾泽天忍无可忍，又要发火，但是，对上她苍白如纸的脸，还有肿得像两颗核桃的大眼睛时，又不情愿的压了下去。
  站起来，不耐的说，“跟我回去。”
  “回哪？”折腾了一天，神经始终紧绷，林思涵的反应都变得迟上几分。
  “你说呢！”他转身要走，可是，看到那女人迟钝的样子，又没好气的转身，一手拖着她的行李，另一手则拉起她。
  林思涵骤然惊醒，拍打着他，“不要，我不要回去！顾泽天，你没权这么做！”
  要离开顾家的心，如此坚定，就算再苦再累，她也绝不妥协！
  “林思涵你够了吧你！”顾泽天气得转过身，扔掉箱子，两手扳过她的肩膀，“不回去，你还能去哪？回你舅舅家，再被人家赶出来？还是，跟这些死人守在一块？林思涵，就算想要骨气，你也要先看看自己的样子！”
  “那也不用你管！”林思涵架开他的手，咬着唇，死死的瞪住他，“我宁愿跟这些没有灵魂的尸体待在一起，也不愿意跟一个没有灵魂的活人守在一块！！”
  顾泽天气得捏紧拳头，大有随时都会落下的趋势。
  可是——
  可是他还是忍住了，哪怕她着实越来越嚣张，越来越不知死活！
  刚才去刘奶奶的病房时，他知道刘奶奶今天刚刚过世，也得知这个蠢女人竟一路陪到了天平间。他来不及多想，匆匆赶来，结果，就是她的这种待遇？！
  “好！林思涵，你真是好样的！”他点头，狞笑，“你不是要骨气吗？那好，你就守在这儿吧！”
  他一扭头，咒骂几句，顺着来时的路就往前走。
  “我怎样都与你无关！”
  积压太久，她已不负重荷，对着他的背影就大声叫道，“顾泽天，滚出我的视线！滚出我的世界！永远，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！”
  前面的人，脚步一滞，身子僵硬着，胸口剧烈起伏着。
  看得出，他已气到濒临爆发的边缘。
  顾泽天捏紧的拳头，指节泛白。
  终于吼出这句话，林思涵心头无比的畅快，即便，又会遭到顾泽天暴怒的惩罚，她也无所谓了。
  意外的，他不似之前那样子暴躁，而是一言不发的离开。
  带着决绝。
  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，林思涵告诉自己，应该笑的，起码，她胜利了，不是吗？
  可是，眼泪还是禁不住的往下流，心更是痛到难以承受。
  很多事，她看得清，辨得明。她跟顾泽天，就是两条永远都不可以产生交集的平行线，各自平轨迹，各自延伸。
  可越是明白，失落的痛就越是清晰。
  她跌坐在椅子上，双手捂着脸颊，滚烫的泪湿了掌心，
  “既然那么喜欢，为什么还要说出违心的话？”
  骤然响起的声音，惊到了她。
  林思涵倏地抬起头，看到站在面前的人，脱口而出的嗓音，有些沙哑，“浩玮……”
  顾浩玮就站在她跟前，清明的眸子里，漾着一股探不明的情绪。
  看他表情，她自嘲一笑，“你都听到了？”
  他没吭声，答案却显而易见。
  林思涵垂下头，双手揪着搁在膝盖上的外套，甚至都忘了这件外套原来的主人。
  “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？”她轻声问。
  顾浩玮凝了她一眼，仍是没有回答。
  并不奢望他会给出答案一样，她自顾自地说，“明知不是对的人，却是克制不住的动了心，那种感觉，就像穿着衣服游泳，别人看着别扭，你自己更是难受……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，只是当我发觉时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。我小心翼翼恪守的心，原来，是最先背叛我的。”
  顾浩玮静静的听着，在这里，他是她唯一的听众。
  林思涵低笑出声，摇头，“真的很傻。”
  顾浩玮阖了下眸，慢慢走过去，坐到她旁边，一声不吭，只是轻轻把她的拔过来，抵在自己的肩头。
  就像刚才。
  林思涵愣了下，想要抬起头，他却按住她。
  “困了就睡一会，就算会做恶梦，也总有梦醒的时候。”他清凛的声音，仿佛有种魔力，轻而易举的就安抚了她的狂躁。
  靠在他肩头的感觉，让人很安心。
  她试探性的将重量交给他，渐渐，她完全放松下来，双眸也闭了上，小声说，“睡一会，我就睡一会，记得叫醒我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他淡淡的应了一声。
  泪痕未干，她却已支撑不住的睡着了。
  这一次，她睡得很沉，竟没有再做任何奇怪的梦。
  顾浩玮靠坐在椅子里，肩上的重量，其实有点重，沉甸甸的，一下子又坠到了他的心里，那里也开始变得沉甸甸的。
  医院大门口，顾泽天坐在车子里，唇间叼着烟，没有吸，只是任烟囱弥漫，企图麻醉他的呼吸。
  “顾泽天，滚出我的视线！滚出我的世界！永远，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！”
  她声嘶力竭的吼声，一遍遍回荡着，竟比那句爱过他的话，还要深刻。
  当初，他娶她，就是为了折磨她。
  现在，他该满足了，也该不再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了。
  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，想到收手，竟变得有些困难了。他想要的开始多了，先是她的身体，再是……她的心。
  自从她不经意间吐露了心事之后，这个想法就每日递增。
  应该让她爱上自己之后，再狠狠的抛弃，或者，那时还会有别的想法也说不定。
  总之，他不想就这么放手。
  他的手机已经响了许久，从他刚才出了医院，就一直打到现在。
  拿起手机，接通后，里面就传来严希媛焦急的声音，“泽天，你怎么才接电话？”
  “有点事。”
  “什么事？是不是你爷爷他……反对我们的事？还是，他又难为你了？”严希媛担心的问。
  自从顾泽天离开她回到顾家后，她一整天都无法安下心来。
  她对顾长天很忌惮，早前见过一次面，她百般讨好他，可他却连正眼都不瞧。反而，趁顾泽天不在时，开门见山的就跟她说，“顾家的门，你进不来，趁早打消这个念头，对你对泽天都好。如果，你再执迷，我有办法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。”
  时值今日，想起他说番话时，那微笑的表情，都会情不自禁的打冷战。
  那个腹黑可怕的老头子，就是她的恶梦！是最有可能毁掉她幸福的原凶！
  所以，顾泽天去见他，比去见林思涵更让她担心。顾爷爷没有做不出来的事，他若真不想泽天来见她，把他铐起来都是有可能的！
  顾泽天声音很淡，有点疲惫似的，“爷爷没有难为我，你不用担心。”
  “真的？”听他声音有异，严希媛半信半疑问。
  “嗯。”
  “那……你晚上能回来吗？”她问得很小心，毕竟，顾爷爷回来，那就是非常时期，她务必要谨慎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