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0：孩子还在

“恩。”林思涵调整情绪，声音放轻放平，“准时手术吧。”
  顾浩玮的眉头一蹙，一定是大哥又做过些什么。否则，她不会这样坚决，甚至都不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。
  沉吟片刻，他问，“今天去公司，有发生过什么事吗？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林思涵不愿多提，起身就收拾起碗筷，“我去洗碗。”转身就走进了厨房。
  顾浩玮盯着她的背影，她不想说，他也不会逼问。毕竟，与大哥有关，他不想牵扯太深。
  等了许久，也不见她出来，顾浩玮蹙蹙眉，站起来就走进厨房。
  林思涵一动不动的站在里面，凭水龙头的水哗哗的流淌。
  他走过去，将水关上。
  林思涵一惊，见是他，忙笑笑，“你怎么进来了？”她才想起要洗碗，可顾浩玮却主动接过来，有条不紊的将碗筷洗干净。
  望着他的侧颜，林思涵咬了咬唇，站在一边，眼神里又泛着空洞的色泽。
  顾浩玮擦净双手，转过身来面朝她，骤然出声，“你不必想着大哥会说什么，你是顾家的大少奶奶，肚子里怀的是顾家嫡孙，只要你决定留下这个孩子，没人敢拿你怎样。”
  林思涵怔愣着抬起头，迎上他清明的目光。
  从一开始，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？
  缓缓的，她又垂下眸光，摇摇头，“这个身份，我不想再要了，解决好这一切之后，我会离开这里。”
  有关顾家和顾家大少奶奶，迟早会成为过去。怀念的时候，可以称之为回忆，否则，那便是噩梦。
  顾浩玮的双眉拢紧，“你要去哪？”
  “不知道，哪儿都行。”她轻笑着，有几分无力，“从大学毕业之后，就一直围着顾家和公司转，现在，终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，当然是要多出去走一走啦。”
  顾浩玮什么也没说，即便听得出，这是明显的托辞。
  …………
  跟医生约定的十天之期很快就到了。
  为了手术，林思涵早就准备好了一个理由，告诉花姨要跟杨柳和张佳佳到外面玩两天，花姨很支持，直说要她经常出去散散心。
  顾浩玮将她载到医院，来到门口时，他停了下来。扭过头，看着旁边始终脸色苍白的女子，“现在后悔，还来得及。”
  林思涵咬紧牙，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也攥成了拳，坚定的摇头，“我不后悔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顾浩玮点点头，重新发动车子，直接开了进去。
  两人走进去，这是一家私人医院，收费不低，所以来这儿的人并不多。
  医生早就等在那儿，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也已就绪。
  当林思涵走进手术室时，看到白色的手术床，身着白色制服的护士和医生，脑海里顿时也是白花花的一片，失去了思考，所做所想，完全是本能。她本能的听着护士的安排倒在床上，皮肤上一疼，是麻醉针推进了身体里，双手抓紧床沿，两眼紧紧闭上……
  现在的电视和媒体，都在吹嘘无痛人流，什么梦幻几分钟，睡上一觉，所有烦恼都会一扫而空！她只需要相信，再次睁眼就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了，连带与他唯一的羁绊，也会消失得干净。
  消失……
  彻底消失……
  林思涵倏地睁开眼睛，惊恐的抚向小腹，随即，她坐了起来。
  旁边的护士吓了一跳，“小姐……”
  她突然推开她，穿着宽松的病人服，赤着脚就跳下了床。
  双腿一软，头重脚轻的，当即就跪在了地上。她知道，麻醉见效了，怒力的甩了甩头，想要保持清醒。
  “快扶她上去。”
  医生招呼着两个护士，扶起她就要推倒在床上，林思涵想要挣扎，却使不上力气，全身软绵绵的，只能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。
  “把她的腿架起来。”医生熟悉的吩咐着。
  不……
  不要……
  林思涵吃力的摇头，可是却说不出一个字。
  直到此时此刻，她后悔了，真的后悔了！她没办法硬下心肠放弃这个孩子，不愿，更不想！
  可是，一切却迟了。
  两个护士，一左一边，将她的腿分别架在支架上。
  林思涵的意识开始涣散，凭她努力想要集中，却无济于事。
  意识消失之前，她只听到医生吩咐一句，“手术开始……”
  头侧到一边，她彻底昏睡过去。
  眼泪，慢慢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。
  好像睡了很久，又像刚闭上眼睛，就睁开了一样。
  林思涵清醒过来的时候，脑袋里持续性白花花的一片，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，当她意识到发过什么事，她倏地坐起了身。
  颤抖的双手按在肚子上，想要感觉到那里还有生命的迹象……可是，她无论怎么摸怎么按，却是什么都感觉不到。
  “怎么办……怎么办……”
  她慌得无措，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？
  没了，孩子就这样没了，而且，是她亲手将他葬送……
  林思涵突然哭出声，双手揪紧被子，第一次尝到，原来骨肉分离的痛，会如此痛彻心扉。
  整间病房里，都是她压抑着的哭声，呜呜咽咽的，像只悲鸣的小兽，听得人心都要碎掉了。
  这时，门被轻轻推开了。
  顾浩玮走进来，看到的，就是她无助的缩在床角，哭得伤心。他走过去，凝视住她，“这个结果，不是你想要的吗？”
  林思涵不停的摇头，“不是，不是，不是这样的……我不想……我后悔了……”
  可是，后悔有用吗？
  “不想又能怎样，你有承担他的勇气吗？不是你心心念的想要离开，想要切断跟大哥有关的一切嘛？”尽管他口吻清淡，却是言辞犀利，直戳她的痛处。
  “不是，不是……”林思涵的眼泪掉得更凶了，胸口仿佛要裂开来一样。没了这个孩子，真的就像直接从她心头上剜去了一块肉，那种痛，她负荷不了。
  顾浩玮静静的望着她，将她所有的悲伤都看在眼里。
  转瞬，他垂下了眼眸，“孩子没事。”
  林思涵愣住了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颤抖着声音问，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  “孩子没事，还老老实实的待在你肚子里呢。”顾浩玮的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，可目光却温和许多。
  “没事？”林思涵止住哭声，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。
  他点了下头。
  林思涵怔愣着，强烈的惊喜过后，又渐渐回过神来，“你……你在试探我？”
  顾浩玮也不隐瞒，径直回道，“连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事，我又怎么会替你做决定呢？”
  林思涵倏地笑了开，尽管眼泪仍在流，却欣喜若狂，“孩子还在……”
  望着她又是哭又是笑，顾浩玮什么也没说，悄然退出房间。
  退到房门口，他抿紧薄唇，手里捏着手机，犹豫再三，还是收了起来。
  有些事，留给大哥自己解决吧。
  离开医院，林思涵心情大好，纠结了十来天的问题，终于找到了答案，心境异常明朗。
  只要她坚信她可以，就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孩子！就算没有爹地又怎样？她可以给他全部的爱啊，会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！她不要自己的遭遇在孩子身上重演，她有自信，她会比她的妈妈称职！
  顾浩玮很忙似的，将她送到了门口，连家门都没进就离开了。
  林思涵步伐轻快的往回走，才刚走进去，就看到了顾泽天的跑车停在院子里。飞扬的心情，又瞬间沉下，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。
  正在犹豫要不要先避开时，大门推开了，顾泽天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，冷着脸盯住她。
  林思涵咬了咬唇，硬着头皮走过去。
  她只想当个陌生人，不必打招呼，也不用问好，就这样默默的悄无声息的越过他，可是顾泽天却偏偏不如她的意，在她经过身边时，倏地抓住她的胳膊。
  他手劲不小，她疼得皱了下眉，抬起眸子，“顾泽天，你又想怎样？”
  顾泽天慢慢转过头，微冷的面容上，漾着一丝邪气。勾起唇，冷冷的一笑，“那份离婚协议，你有签字吧。”
  林思涵心头一凛，她倒把这件事给忘记了。
  既然ak7的事，她扛下来了，那份离婚协议书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。
  离了也好，她的人生还是可以自己做主。
  她深呼吸，甩开他的手，“等一下，我去拿。”
  顾泽天狐疑的眯起眼睛，倒是意外于她会那么好说话。
  林思涵越过他，直接上了楼，顾泽天站了片刻，脚步竟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。
  林思涵正在客厅里到处翻找，秀眉疑惑的拧着。
  他拿回来的那天，她随手就给收起来了，却忘记收到哪了。
  她记性差，东西过手就忘，除了与专业有关的东西，她从来不会搁在脑子里。所以，像离婚协议书这种东西，就更不会花心思对待了。
  见她毫无章法的找着，把客厅翻得一片狼籍，顾泽天就站在门口，嘴角不屑的扬起，“怎么，找不到了？还是，不想找到？”
  他的冷嘲热讽，她听得多了，自然不会往心里去，仍在专心的找着。